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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巨、团兵专用子博。

【团兵】So ist es immer

!!!

旧梦青蓝色:

“散会。”

人走得干干净净,最后一个走的士兵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他点点头,示意士兵快点走,又做了个手势让士兵把门带上。

老旧的门轴长长地吱呀一声,木质门扉合拢的声响回荡了一小会儿,然后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得他只听得见墙角火把燃烧的细碎声音。

他坐在长桌的尽头,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杯红茶,茶杯下压着文件。红茶已经有些温了,他从茶杯底下抽出开会的文件,打算再看一会儿。也许是蜡烛的光太暗,他看了几行字就觉得头昏眼花,于是便索性在桌子上趴了下来。

闭上眼,昏昏沉沉之间他听见了六弦琴的琴声,陌生的青年男人随意地弹唱着熟悉的酒吧小调。他甚至还记得歌词:

“Die Stühle liegen sehr eng(椅子相互紧挨着)

Wir redendie ganze Nacht lang(我们彻夜长谈)……

that in the evening time(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trinkenund singen wir(把酒高歌)

begrü en morgen(我们迎接明天)……”

他想起自己在地下街的住处,他和法兰两个人——那个时候伊莎贝尔还没有加入他们——坐在房顶上,法兰有说有笑地跟底下来来往往的小弟们打招呼,他在法兰边上冷着脸擦刀。下楼的台阶上小弟们吵吵嚷嚷打得一片火热,其中一个坐在最底下的台阶上弹琴,唱着这首在地下街酒馆里盛行一时的小调。

“Schauten-Schalten wir das Licht selbst an,(我们凝视着灯光)

singen wir unter dem Sternenmeer(在浩瀚的星海下歌唱)”

他还曾经嘲笑过这首歌一股寒酸的红薯味儿——地下街的酒馆里大部分顾客点的都是最便宜的、红薯酿成的劣质烈性酒,大部分还掺水——法兰挑挑眉毛不置可否,只跟他说,那利威尔你哪天请我们喝杯好酒吧?他瞥了法兰一眼说没酒,红茶喝不喝?

“好的红茶比酒还要贵好不好。”

“无所谓,到时候我一定请得起。”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呢?他一片茫然,只能看着头顶黑黝黝的穹顶发呆。楼底下的歌声没有停止,可是他们手里没有酒,头上没有星空,也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只有身边可以彻夜长谈的人,谈天谈地谈明天,谈一切他们渴望却还没得到的。

烛火发出“啪”的轻微一声,他惊醒过来,抬头看见面前如豆的灯火陡然明亮起来,挣扎着跳动了两下,而后旋即熄灭。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墙角的火把,他被湮灭在黑暗里了,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不知今夕何夕。外头不知何处而来的乐声盘旋在寂静的黑暗里,年轻乐手的歌声低沉而缱绻。

他直起身,肩头的礼服外套滑落下来。然后他发现自己坐在主座的右手边,那是他开会时惯常的座位。主座上坐着人,那人正看着他。

“困了就去睡吧,利威尔,这些事不急在这一会儿。”

利威尔怔了一会儿,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开口回答他:“看文件看困了,趴一会儿而已。”

“去休息吧,你看上去很累了。”

一贯坚定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利威尔想,他下一句大概就是“这是命令”。

“我去睡的话你来看这些废纸吗?”利威尔语气不善地抱怨了一句,说完又有点迷糊,“对啊,这堆破烂为什么是我在看?”

那人不回答,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捡起落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回他的肩上。这个举动太过温情脉脉,利威尔一瞬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这种不适感让他忍不住想做点什么打破这堪称安详的沉默,于是他伸手去端茶杯,想要藉此摆脱那个人轻轻搭在他肩侧的手——但给他披衣服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茶已经凉了,再沏一杯新的吧。”

“别这样,埃尔文,别做不像你的事,太恶心了。”

别扭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出来,像是冰冷的爬行动物,沿着血脉把这种粘腻的恶心感觉传递到全身。他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嘴里发苦;反常的不适感从心理影响到生理。

“那么这是命令——不要喝冷掉的茶,快去睡觉。”

“……不是这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开始会操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跟佩托拉似的——”

他突然闭嘴,本能觉得不能再往下说。为什么呢,胸腔里传来隐隐的疼痛?

头顶传来极轻的一声笑声,又或者是叹息,按在肩上的手似乎变得更用力:“现在我能操心的,也就只剩这种小事了。”

身周的黑暗似乎开始有了实体,呼吸间那冰冷粘稠的黑暗像是胶质一样涌进他的肺管,把他的胸口塞得透不过气来。恶心,窒息,疼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刑罚。也许是觉得冷,也许是觉得疼,身体因此控制不住地颤抖,但他知道身后的人还按着他的肩,于是他捏紧了外套的袖管想要忍住。

别这样啊,这样黑这样静的夜里这样温柔的你。利威尔睁大眼睛盯着本应近在咫尺但看起来异常遥远的火光,那灯火照不亮他烤不暖他,只让他觉得自己身周如此黑暗,以致那微光竟刺得他眼眶发酸。他知道有什么不正常,身后的人不再冷硬不再无情,像是卸下了铠甲放下了刀剑。为人类为自由为未来为太多不可企及之物抛弃人心的家伙怎么突然把人心捡回来了呢?他就不怕他身上负载的那些沉重之物把他伤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吗?

他不再战斗了吗?

利威尔的惶急之心不知从何处倾泄,他只是本能地想让这个人恢复正常。他希望这个人像往常一样,冷静而冷酷地站在制高点俯视全局,身侧的腥风血雨枪林弹雨都不能让他的表情和语气有丝毫变化。谁能动摇他呢,什么事能动摇他呢?

……他若是不再沉溺于自己的梦想之中,突然梦醒该有多痛苦。人类的心回归要怎么直视沾满鲜血的恶魔的手呢?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既然这么闲,那就去把那些山一样的文件处理掉,去打发掉那些令人厌烦的应酬——那堆写得密密麻麻的破纸和那群满脑子算计的人渣我真的,真的是哪怕是一次都不想再看见了啊。”

竭力维持的平稳语速越来越急促,最后终于变成了冲撞在寂静夜色里的怒吼:“我只要听从你的命令就够了啊!”

“对不起。”身后的人弯下身来,他抱住利威尔颤抖的身体,他的额头抵着利威尔的后脑,“对不起,已经没有命令了。”

利威尔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极了哽咽的声音。

他们维持着这个束缚一样的拥抱,持续静默着。窗外歌声低吟浅唱。

“long is the night(漫长而孤寂的夜)

Just as no stars can be seen(浩瀚的星光难再现)

we are stars and we'll beam on our town(我们便是那闪耀的星光照亮你我的世界)

We must all gather as one(你我绽放唯一的光芒)”

“埃尔文……”

“接下去的路,你要自己走。”

“开什么玩笑啊……”他猛然挣扎起来,“战争还没有结束!你难道想要就这样临阵脱逃一走了之吗!”

埃尔文没有放开他,他的怀抱反而越来越紧。他的声音温柔而疲惫:“我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是你帮我做出的选择——所以剩下的得交给你们了,利威尔。”

利威尔不再挣扎,他茫然地想他是做了什么选择才让埃尔文离放弃他放弃自己一直以来投身的事业。他又做了什么错误的选择吗?

然后他记起来了,不是埃尔文逃走了,也不是埃尔文放弃了。背弃人类的是利威尔,是利威尔把人类的希望,埃尔文.史密斯,从地狱一样的人间放走了。

“啊,哈哈,哈哈,我……居然就这么让你死掉了啊……”就这么死在利威尔面前,死在一个选择上,既不伟大也不壮烈,更像是被淘汰的失败者。

“那你后悔吗?”

利威尔缓缓地摇头:“我不会后悔。你恨我吗?”

他感觉到抵着他后脑的人坚定地摇头:“不,相信你的选择是我的判断,我不后悔,也不恨你。”

埃尔文,他的团长,以从未有过的声音叹了口气:“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拜托你了,这一点真的是对不起。要求你跟随我,却没能带领你走到最终的胜利,真的很抱歉,利威尔。”

“我给予你枷锁,你却给予了我自由。本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有些遗憾时间太短,什么都还没来得及……”

“不要说这种话啊……”利威尔突然近乎绝望地想要回头,想要看见那张脸,看那张脸上他所熟悉的坚毅表情或者他没见过的哀伤表情,但身后的人却死死按住了他。

歌声突然高昂起来,年轻的声线像是直冲云霄的烟火,弹唱者高声歌唱着祈求永恒的心愿。利威尔心中的恐慌冲破了他最后的冷静自持,他拼命挣扎着想要回头。

“别回头,别后悔。”那个人在他耳边低语,“这不是命令了,利威尔,是请求。”

一瞬间心疼得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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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过来,面前的蜡烛烧得好好的。他坐直,外套好好地披在他的肩上,他伸手去端茶杯,红茶还是温的。

茶水还剩大半杯,可是垫在手臂下的文件却湿了。利威尔抹了把脸,脸上还有点凉。

“真的是……好恶心啊。”

他从主座上站起身,俯身吹熄了蜡烛。然后他把刚坐着的椅子拖到了长桌另一端,和一把椅子背靠背地放着。他端着冷掉的红茶坐在面朝火把的椅子上,凝视着飘摇不定的火焰。火光把他一个人的影子投在了背后,他开始自顾自地说话,说在地下室发现的笔记,说围墙里的世界和围墙外的世界,说今后的战斗。

他一直只自顾自地说,并不回头。他知道自己头顶的天花板外一定是星光璀璨的夜空,而脚下的城市里也一定有人正弹奏着熟悉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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